秦川问:“你见过爷爷下葬前的样子么?”
秦小雯回过神来,她说:“恩,老爷子下葬之前,大家都来看过。老爷子面容安详,走得平静。”
面容安详?
想到秦守良少了半张面皮的脸,秦川心底又升起恶气。
他说:“你确定么?”
秦小雯只当秦川没见到秦守良最后一面心生愧疚,就继续安慰道:“老爷子安然离世,我都看在眼里。”
秦川深吸一口气。
不对。
要么是秦小雯在骗他。
要么是那面皮是在人们走后,入棺之前被扯下的。
还有个问题。
村里人对爷爷多半是敬畏,却没人和他结仇,谁会扯下他的面皮,谁又有本事让他起尸?
秦川继续问:“可是爷爷一直独来独往,跟这帮子亲戚鲜少往来,是谁发现他过世,又是谁安排他入殓的?”
秦小雯说:“是二伯爷。”
秦守仁,秦守良的亲弟弟。
“是他啊。”秦川念着他的名字,心里有了计划,打算尽快去探查,又问,“他家里有什么别的人么?我好象只看到了他。”
秦小雯说:“二伯娘早早死了,家里的人都出去打工,原本有一个儿媳在照顾他。不过整天照顾糟老头子应该不好受,最近儿媳也出门投奔老公干活,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。”
说到照顾糟老头子的时候,她语气有些低沉。
只剩一个人,那事情就好办很多。
再问秦小雯也不知道细节,秦川就问了最后一件在意的事。
“你之前有看到谁从我家拿走了什么东西吗?”
秦小雯回过神来,她有些为难:“这个……那个,大家都拿了一点东西。真要说的话,应该是二伯爷拿得最多。川哥要是想追回的话,我可以跟你一起去,不过恐怕他们不太可能还回来。”
秦川说:“只是有些在意的东西。你有注意到谁拿走了纸人吗?”
“纸人?”秦小雯困惑地歪过头,“拿那种东西干嘛?”
秦川见她神色不似作伪:“只是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不见了,我也有点好奇。”
他不让秦小雯继续追问:“我还有事要做,你先回去吧。”
等秦小雯离开,秦川回到车上给手机充电,开机之后就看到一大堆秦小雯的未接来电。
秦川联系棺材铺,订了最好的棺材。
又划了一阵,看到自己最好朋友的名字,尤豫很久,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。
只是设置了延时信息,要是到时候自己出意外,就把剩下的钱都托付给他。
一半捐给孤儿院,另一半就全都是他的了。
本来还要给秦小雯也转一笔钱,作为她打电话通知秦川回来的酬谢,只是没有她的微信也没有卡号,只能等下次见面再说。
当下最可疑的人就是秦守仁了。
他跟秦守良是亲兄弟,只不过秦守良的本事是在外打拼的时候得人传授的,秦守仁则一直窝在家里守着一亩三分地。
说是兄弟,其实关系淡漠,起码秦川从来没在秦守良家里看见过他。
最多是祭拜先人的时候碰面,两个人也不说话,逢年过节更无交流,秦川从没有收到过秦守仁的红包。
要么没把秦守良当兄弟,要么没把秦川当家人,反正往来稀少形同陌路。
这次竟然是由秦守仁发现秦守良的死,更是由他安排秦守良的葬礼,秦川当然觉得可疑。
没有浪费时间,秦川绕开大路,径直去了秦守仁家。
远远地看见他家轮廓,是一整个大院子,在村里最为气派。
问过秦小雯,知道只住着他一个人,秦川行事也方便得多。
他先翻墙进了院子,从地上随便捡块石头,猛地砸穿窗户。
里头响起秦守仁的叫骂声,他直接冲了出来:“哪个小崽子敢砸我家的窗户,别让我逮到你!”
秦川躲在角落,看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,等他走远,就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了进去。
一进屋里,就看到了眼熟的桌椅茶具,明显是从秦守良家中搬过来的。
秦川面色一沉。
虽说早有预料,但亲眼看到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他在屋里搜寻起来,眼熟的物件越看越多,老式的座钟,开口的玉佛,姿态婀挪的仕女画……
秦守良一辈子行善积德,钱大多捐出去了,但是家中留有不少珍奇物件,只要有办法倒手卖出去,也能值一大笔钱。
不知道秦守仁什么时候会回来,秦川不再浪费时间,马上开始查找秦守仁的卧室。
有几个房间应该是给儿女住的,太久没人,满是灰尘的味道。
只有一间,明显最近还住过人,桌上摆着一男一女的合照,男人面相有些象秦守仁,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儿媳。
花了点功夫,秦川总算找到了秦守仁的卧室,还没来得及查探,就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。
没有尤豫,秦川用最快的速度翻找线索,可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。
听到秦守仁上楼,他只能作罢,四下张望,藏到最后一个房间里。
秦川摒息凝神,侧耳听着门外秦守仁的脚步声,可听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。
这哒哒哒的,怎么是高跟鞋的声音?
秦川本就怀疑秦守仁有问题,加之昨晚的遭遇,他甚至觉得是有女鬼白天现身,于是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去。
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。
精神绷紧的秦川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,没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。
这老东西老大不小,还能玩得这么花。
见到活人总比见到死鬼强,秦川松了口气,关门等着那人离开,回头打量屋内。
屋里阴凉,从窗户透着点光,还是显得暗沉。
是秦守仁儿子儿媳的房间,桌上还放着他们的结婚合照。
之前忙着找秦守仁的房间没有注意,现在待在屋里,才觉得不适。
整个屋里都是浓烈的花露水的味道,粗略估计,至少直接喷了几瓶。
秦川皱起眉头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,他蹑手蹑脚,开始仔细查看。
屋子收拾得很干净,东西也摆放得整齐,没发现什么异样。
打开衣柜,里面也只有衣服。
秦川沉吟之际,听到外面响起秦守仁气急败坏的声音,这老东西现在真的回来了。
他无路可去,只能暂时在这房间里待着,把耳朵贴在门上,听外面的交谈。
秦守仁跟那个女人说了些污言秽语,把被砸窗的愤怒抛诸脑后,跟那女人回卧室关上门干柴烈火。
他听了一会儿,确定只能听到叫床,听不到别的有用的信息。
要无功而返了?
秦川坐在床上,浓烈的花露水气味让他头昏脑涨,这甜腻的气味中又夹杂着一股异味。
他抽了抽鼻子,是从床底下飘来的。
捂住鼻子,俯身去看。
一大堆杂物挡住视线。
可臭味还是浓得直钻鼻子。
小时候,秦川就跟着秦守良闻惯了这气味。
这是死人的味道。
他翻着杂物,发现了熟悉的东西。
纸人。
和秦守良家里那些的制式一模一样。
秦川眼里闪过幽深恶意。
他抓住纸人往外一抽,猝不及防就对上一张人脸。
她躺在床底,没穿衣服,一身皮白得象是凃了腻子,睁着双眼,死死地看着秦川。
是具死不暝目的尸体。
秦川望向桌上照片。
她是秦守仁的儿媳。
外边正在叫床,这边床底下躺着个死人。
秦川替她合上眼,趁外面还在办事,悄悄离开了屋子。
他离开没多久,女人重新睁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