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川二人安葬了母子，齐岳想了想，从腕上扯下一串佛珠，在手里盘转。
他诵着：“从是西方，过十万亿佛土，有世界名曰极乐……其国众生，无有众苦，但受诸乐……”
低头诵得认真，真有几分慈悲相。
最后把佛珠戴回腕上，走到秦川身边：“走吧。”
秦川说：“我以为那佛珠只是装饰。”
齐岳抓了抓头发：“差不多。到寺里让老和尚开光，跟着听了不少，记得两句。瞧人家样子凄惨，念念做个安慰也就算了，心底还是不信。”
他顺手就把烟给点上：“反正随口念两句也不吃亏。”
秦川说：“这样不诚心，也不怕佛陀怪罪。”
齐岳嘿嘿笑着：“真要有佛陀因为这种事动怒，那就是犯了嗔怒破了戒，这种修行也别占着茅坑，不如我上去蹲着。”
他们开车离开。
车上，齐岳抱怨：“好嘛，屁颠屁颠跑过来一趟，结果光担惊受怕，看人家家破人亡，到头来毛都没捞着。秦老板，咱不会连油费钱都没捞回来吧？”
秦川说：“他们付了定金，发现有鬼之后又私下给我加了一大笔钱。”
齐岳瞪大眼睛：“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“可能因为你染着头黄毛就象个喽罗，所以他们没找上你。”
“黄毛怎么就是喽罗了？那帮子超级赛亚人不全是黄毛杀马特？”
听到拿了钱，齐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，跟秦川吧啦吧啦就胡咧咧一通。
对秦川来说，钱只是小事。
以他的手艺和人脉，私底下接点活人的生意，日子就不会窘迫。
真正的收益在他的怀中。
他的想法已经得到验证。
每次彻底替人敛容之后，铜镜上都会多出些血痕；收敛的人越是凶煞，血痕就越清淅越浓烈。
要是按佛家说法，大概就是人死犹有执念业力，超度往生，就有愿力果报。
不过连身边这个手上戴满佛珠的人都不信佛，秦川当然也不会信，只是死人堆里长大，对各家的送死往生有一点点了解。
经文说辞不可证实，起码铜镜上的变化真实可见。
这次的铜镜上就多了一道痕迹，镜面象是裂开渗血似的。
秦川有预感，只要再收敛一人，铜镜就会给出新的能力。
现在拥有的缝皮之术的最大作用就是生扒了人皮作伪装，可以说完全是志怪里的鬼蜮手段。
哪怕是秦川都做不出这种事，只能做屠龙技束之高阁，平时敛容在心中默念，把死人皮相看得更清楚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秦川还在思索，就听到齐岳说话，“总不会还在想孙家的事吧？”
秦川说：“事情已经过了，该做的都做了，没什么可想的。”
说吧，看了眼齐岳。
齐岳似乎在认真开车，只看到他侧脸，依稀能看到当初的轮廓，没想到今天会变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。
秦川问：“你还在想？”
齐岳说：“老川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这个人糊涂，有时候想事情就是想得久。”
“现在我都记得那女人的眼睛，睁得真大啊。他妈的拿把剪刀就敢给人剖腹产算是怎么个事，光想想我都觉得肚子幻痛。”
“这算杀妻弃子？变成鬼魂索命也正常。可给那小鬼敲开门，总感觉不对味。”
齐岳以前觉得他跟秦川臭味相投，相处久了才知道两个人根本不是一回事。
他是脑袋一热一上头就会放手去做，心底未必掂量清楚。
秦川不一样，秦川把什么都想得通透。
只是太执拗，爱欲其生，恨欲其死，做事有时候会叫人心底发寒。
秦川说：“做了错事，心底不安，怎么可能是一道门能拦住的。要有报应，怎么都要受着。别人怎么觉得是别人的事，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，只要问心无愧，我就活得坦荡。”
齐岳把车开得飞快：“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，啧，我就是觉得有点怪。管他妈的那么多，飙会儿车就好了。”
他在山间飞奔，就象是个亡命徒。
等到停下，果然觉得舒畅不少。
齐岳又点了根烟。
从以前他就没把可能得肺病当个事，因为在齐岳看来，他一定在肺病之前就因为其他的事情死掉了。
可能是因为飙车。
也有可能是因为街头斗殴。
现在状况变了很多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死期可能提前很多，毕竟那些鬼怪好象比肺病跟飙车危险得多。
秦川在他抽烟的时候跟沉书蕾打了个电话，那边回答一切正常，没出意外。
聊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。
齐岳在想爱他们两个算不算协助犯，要是沉警官知道他们做了什么，会不会把他们就地正法。
还是一脸悲伤地把他们押走，说一码归一码，别人该死不防碍你们这么做是犯法。
齐岳想不明白，反正他讨厌条子。
他把烟抽完：“老川，给我去个地方呗？”
秦川说：“我不去洗脚城。”
齐岳脸皮抽了抽：“不是那种地方。”
“也不去那种理发店。”
“都说了不是！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？我虽然喜欢跟人上床，但都讲究走心不走钱。”
齐岳长出一口气，嘴里呼出来的都是烟味：“正经地方。有点偏。”
“行。”
吃了点小炒，齐岳带着秦川一路辗转，甚至在到目的地前提前停了车，步行了小段路。
两旁是郁郁葱葱的不知道什么树，山路间偶尔能看到香客，走到深处看到一间古筑立着，院墙上爬着藤蔓，大门匾额上挂着【枯木寺】。
秦川看了眼齐岳：“你不是说你不信佛吗？”
齐岳说：“毕竟到了人家地头，要是真有佛陀，我装得人模狗样。他看得顺眼，等我死了，说不定我能成个果位。”
“那还真是佛门不幸。”
齐岳想了想，觉得秦川说得有道理，但还是想混个位置，决定烧点香火钱，相信佛祖有眼，会保护信男子。
他说：“跟我进去吧，烧柱香拜个佛，不管有没有用，起码心里舒坦一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