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一时间。
天幕引发的,更为剧烈的政治风暴,已然降临大秦。
而嬴政赋予六公子‘监国理政’的任命,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。
这意味着,帝国除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外,第一次有了一个能够被公开赋予巨大权力、被允许组建自身班底的继承人。
尤其是这位继承人,还是天幕钦定、功盖千秋的“昭武帝”。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,快速的传遍了关中,同时飞向了六国故地。
无数的黔首、士卒、乃至于底层小吏,在听闻消息的霎那间,心中都好似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期盼。
他们盼望着这位大秦的六公子,能如天幕所示那般,让这沉重压抑的世道,变得更加安稳,也能够更加富足一些。
这大秦上下,自天下一统以后,积累的怨气就相当多。
而就在赢辰接手权力的同时,他前期推动的一项改革,也开始初具成效。
咸阳府库,往日堆积如山的竹简被分批移走,取而代之的是一沓沓盖有了朱红色官印的凭证——‘盐引’!
不多时,一名在战场上失去了左臂的老兵,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麻布衣服,郑重的就将记录着斩首数目、盖有军功爵印章的母券递给仓吏。
仓吏就在仔细核验以后,从柜中取出了一叠厚实的盐引,高声唱诺:“军功三级,换盐引五十引!”
谁又能够想到,这区区的一叠凭证能够换取‘盐’呢?
而这些‘盐引’对于外界的商人来说,更是价值千金,毕竟从大秦六公子府邸流传出来的‘雪花盐’还是‘青盐’,都足以让外界商贩疯狂。
老兵颤抖的接过那轻飘飘,却又沉甸甸的券。
上面清晰的标明了:“凭此盐引,可于大秦天下任何一处官营盐长,兑换等额食盐或折价钱货。”
“可依法流通买卖。”
最主要的就是最后面的字,以至于这盐引不仅仅成为了实实在在的财富。
而是,绝对可以流通的硬通货。
这,成为了军功爵制下对于大秦军士最重要的恩赏补充。
而且,也极大的刺激了军心和对于大秦的忠诚。
周围排队等候的其他有功士卒和低级官吏,无不露出羡慕和渴望的光芒。
因为,很快就轮到他们换取‘盐引’在手。
能够持有‘盐引’者,都并非一般人说能够持有。
无非,都是对于大秦有功勋的士卒。
…
与此同时,咸阳城外。
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祠庙已然落成,而黑底金字的匾额高悬——大秦忠烈祠!
此忠烈祠,祭祀的是在大秦一统战争当中和戌边阵亡的将士。
今日,是他们的灵位入祀之日。
低沉而悲壮的号角声响起,长长的队列当中护送着无数的灵牌,缓缓进入祠内。
祠外,则是不少披麻戴孝的孤儿寡母,他们跪在冰冷的地上,无不抽泣着。
一名身着官袍的使者,庄严地宣读皇帝诏书:“凡忠魂入祠者,其父母妻儿,永免徭役!”
“另赐‘祀田’十亩,永不出赋,以慰英灵,以彰国恩!”
当诏书和代表祀田的地契交到那些颤巍巍的老人、绝望的妇人手中时,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震天的感念。
“陛下万年!公子万年!”
“爹,您安心吧,陛下和公子记得咱们啊!”
这一举措,如同暖流,渗入无数将士家属冰封的心田。
它不仅仅是对亡者的追缅,更是对生者的极大抚慰和笼络,将中下层军民的利益,更紧密地与帝国捆绑在一起。
人心,在无声无息中,向着赢辰,向着大秦,悄然凝聚。
哪怕是六国旧贵,都无法阻止这种趋势。
通过这一系列的安抚手段,逐渐的让关中回到人心向秦,六国向秦的地步。
…
不过,就在长公子府邸,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府库书房,窗扉半掩,光线晦暗不明。
扶苏独自跪坐在案前,摊开了往日熟读的儒家经典,今日他是一册也读不下去。
往日温润如玉的眼眸,翻涌着难以掩饰的痛苦、迷惘,以及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,一丝不甘。
如今,赢辰获得了自己父皇越发信重,那么岂不意味着自己离着储君之位,越发遥远了?
明明自己也在改变,为什么父皇不愿意看自己一眼?
“为什么会是他?”扶苏喃喃自语,“我信奉圣贤之道,主张宽刑省赋,体恤民力”
“为何天幕所示的明君,却不是我?为何父皇如今眼中也只有他?”
他想起了天幕中万民哭陵的景象,想起了那高效的《昭武律》与三省六部制,想起了那些高产的粮种和神奇的农具
这一切,都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,扇在他那套看似正确却空洞无力的“仁政”理念上。
“孤,到底要怎么做才好?”
感觉到困惑的扶苏,变得越发没有方向。
他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,但天幕展现出的种种功绩。
只是显露第一个十年昭武帝的努力,就把他击的溃不成军,而天幕未来的自己,又早早愚蠢的自杀。
以至于,扶苏想通过天幕证明自己的功绩,也无从谈起。
哪怕现如今,也只是领着虚职,起不到任何手握实权的作用。
就在这时候,书房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,打破了扶苏的思绪。
“公子,淳于博士求见。”
内侍小心翼翼的通报道,他知晓扶苏公子近日情绪不佳,所以不敢太过叨扰。
扶苏深吸一口气,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,沉声道:“请博士进来。”
须发灰白、面容古板的淳于越缓步走入书房,他先是恭敬地行礼,随后目光扫过扶苏那失魂落魄的模样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。
“公子可是因天幕之事,心绪不宁?”淳于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,却仿佛带着某种诱导的力量。
扶苏叹了口气,并未掩饰:“博士,天幕所示,昭武盛世何其壮阔。”
“老六他确有经天纬地之才,相较之下,扶苏是否太过迂腐无能?”
连番的打击下,让扶苏彻底失去了自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