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老的话让刚刚放松些的气氛又紧张起来。
乱石冢，阴气最重，蚀影更凶。
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。
侯三攥紧了手里那株救命的阴魂草，哭丧着脸。
“还要往里走啊？木老，咱们采的这些够不够交差？要不”
“不够。”
木老打断他，声音不容置疑。
“赵掌柜要的数量不少，这点远远不够。”
“而且，只有乱石冢深处生长的阴魂草，年份和药效才最好。”
他看了看众人。
“现在想退出，也晚了。”
“回头路一样不好走，而且蚀影已经被惊动，回去的路上说不定更不太平。”
王铁啐了一口，骂道。
“妈的，上了这贼船了！走就走，老子倒要看看，那乱石冢能有多邪乎！”
他到底是经验丰富的护卫，知道这时候退缩反而更危险。
老烟杆依旧揣着手，慢悠悠地说。
“来都来了，总得看看正主儿。走吧，木老，你带路，我们跟着。”
林风没说话，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背后皮囊的位置。
他的平静感染了其他人，连有些慌乱的侯三也稍微镇定下来。
队伍继续在昏暗的涧道中前行。
越往里走，地势越发崎岖，两侧岩壁上的刻痕也越来越多，有些甚至组成了模糊的、看似某种仪式的图案，但年代久远，早已风化得难以辨认。
那呜咽的黑风似乎无处不在，吹得人衣袂翻飞，寒意透骨。
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。
转过一个弯，眼前景象让众人都是一怔。
一条不算宽阔、但水流湍急、颜色呈现诡异墨黑色的溪流横亘在面前，截断了去路。
溪水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和腐朽气味，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惨白色的泡沫。
而对岸，不再是狭窄的涧道，而是一片开阔的、布满了大大小小、形态各异的黑色巨石的区域。
那些巨石杂乱无章地堆积着，仿佛一片石头的坟墓，死气沉沉，看不到任何植被，只有无尽的荒凉。
那里，就是乱石冢。
“就是那里了。”
木老指着对岸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敬畏。
“要过这黑水溪，小心，溪水有剧毒，沾上就麻烦。”
“溪底石头滑，还有吸血的水蛭。”
王铁看着湍急的墨色溪流，皱紧了眉头。
“这怎么过？游过去是找死。”
木老用木杖指了指上游方向。
“往那边走一小段，水浅一点，有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可以垫脚，以前的老采药人都是从那过的。”
“不过也要万分小心。”
众人跟着木老向上游走去。
果然，走了没多久，溪流变窄，水势稍缓，几块巨大的、长满滑腻青苔的黑色石头零星分布在溪水中，形成了一条险峻的过河路径。
“我先过。”
王铁自告奋勇，他身手不错，深吸一口气，看准第一块石头，猛地跳了过去，站稳后，又小心翼翼地跳向第二块。
侯三看得心惊胆战，但还是咬咬牙，学着王铁的样子，手脚并用地在湿滑的石头上跳跃，好几次差点滑倒，吓得他哇哇大叫。
老烟杆动作却出人意料的灵活，他像只老猿猴，几个起落就稳稳地到了对岸，脸不红气不喘。
轮到林风，他步伐看似不快，却异常稳健，每一步都落在石头最稳固的位置，身形飘忽，轻松写意地就渡过了黑水溪。
最后是木老，他虽然年纪大，但对这里极其熟悉，也安全抵达对岸。
踏上乱石冢的土地，一股比涧道内更加浓郁的阴冷死气扑面而来，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连握着阴魂草的侯三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放眼望去，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。
“阴魂草就长在这些石头缝里。”
木老压低声音。
“分散开找吧，注意脚下，也别离得太远。”
“看到颜色灰白、叶子细长卷曲的就是，采的时候小心，尽量别伤到根须。”
众人分散开来，开始在这片石冢中搜寻。
光线昏暗，石头缝隙里更是阴影重重，寻找起来并不容易。
林风没有急着寻找，他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乱石堆，能感觉到此地凝聚的阴煞之气远超外面。
怀里的黑色铁片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，这次指向了石冢的更深处。
“墨渊兄，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。”
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。
林风转头，看到孙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看似友善的笑容。
他身边的柳师妹也跟了过来，美眸落在林风身上，带着探究。
林风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孙淼似乎习惯了对方的沉默，自顾自地说道。
“这乱石冢据说是一处古战场遗迹，埋骨无数，所以才滋生出这么多阴魂草和蚀影。”
“墨渊兄见多识广，可曾听说过这里的传闻？”
柳师妹也轻声开口，带着好奇。
“墨渊阁下之前说学院资源如同米粒，不知阁下平日是在何处修行？竟有如此眼界和实力。”
林风心中冷笑，这两人还是在变着法地打探他的底细。
他依旧用那沙哑低沉的声音，淡漠地回应。
“山野之人，随处漂泊，修行在己，何须定所。”
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。
孙淼脸上笑容一僵，柳师妹眼中却多了几分更加浓厚的兴趣。
就在这时，不远处传来侯三一声压抑的低呼。
“找到了！这里有好几株！”
众人闻声望去，只见侯三蹲在一块巨大的、形似卧牛的黑色岩石下方，指着岩石与地面交接的缝隙。
那里果然生长着几株颜色灰白、形态与之前采集的一般无二的阴魂草，而且看起来年份更久一些。
王铁和老烟杆也围了过去。
木老提醒道。
“小心点采，别弄出太大动静。”
侯三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阴魂草采下，脸上露出喜色。
然而，就在他将最后一株阴魂草放入随身药囊时，异变突生！
那块形似卧牛的巨大岩石，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！
紧接着，岩石表面那些看似天然的褶皱和阴影，猛地蠕动起来，速度远比之前遇到的蚀影更快！
一股暴戾的意念瞬间笼罩了靠近的侯三、王铁和老烟杆！
“不好！”
木老脸色剧变。
“是石傀！快退！”
话音未落，那卧牛岩石上的阴影已彻底脱离了岩石本体，凝聚成一个巨大怪物！
一只巨爪，猛地抓向离它最近的侯三！
侯三吓得魂飞魄散，呆立当场。
王铁怒吼一声，挥刀砍去，砍刀却如同劈中虚无，直接从阴影巨爪中穿过，毫无作用！
老烟杆也是脸色发白，急速后退。
眼看那阴影巨爪就要将侯三撕碎，一直冷眼旁观的林风，眼神骤然一冷。
他并指如剑，只是朝着那石傀的方向，隔空轻轻一划。
那气势汹汹的石傀，动作猛地一僵，猩红的光芒瞬间黯淡。
它那庞大的阴影身躯，从中间开始，彻底消失在空中。
只留下那块恢复平静的卧牛岩石，以及惊魂未定、瘫坐在地的侯三。
孙淼和柳师妹张大了嘴巴，看着那负手而立的灰衣人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王铁握着刀，愣在原地。
老烟杆眯着的眼睛里，精光一闪而逝。
木老长长舒了口气，看向林风的目光，充满了敬畏。
林风收回手指，看都没看那消失的石傀一眼，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乱石冢中响起。
“抓紧时间采药，此地不宜久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