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石城的城门洞幽深而喧闹，各种气味混杂。
汗味、牲畜的腥臊、尘土的气息，还有隐约的食物香气。排队等待进城的人群缓慢向前挪动，不时传来守城兵士粗鲁的呵斥声。
阿雅紧张地攥着林风的衣角，几乎将脸埋在他后背。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。
林风坐在马背上，神色平静。他的目光扫过城门两侧的布告栏，上面贴着几张泛黄的通缉令，还有一张较新的悬赏。
寻找失踪的商队成员，落款是青炎商队。
看来吴远那一支覆灭的消息，还没完全传开。
“你们两个，哪里来的？”
轮到他们时，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城小队长拦在面前，目光在林风背后的墨渊剑和阿雅身上逡巡。
“南边，探亲。”林风声音平淡，递过去几枚铜钱。
小队长掂了掂铜钱，却没立刻放行，下巴朝阿雅抬了抬。
“她呢？路引拿出来看看。”
阿雅身体一僵，她哪有什么路引。白溪族隐居世外，根本没有官府颁发的这种东西。
林风手指一动，一枚银币滑入小队长掌心。
“表妹，家乡遭了灾，投奔来的，行个方便。”
小队长感受到银币的冰凉和分量，脸上横肉抖了抖，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。他迅速将银币收起，挥挥手。
“进去吧进去吧！最近城里不太平，少惹事！”
马车重新启动，穿过阴凉的城门洞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嘈杂的声浪瞬间将两人淹没。
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，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酒馆里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。行人摩肩接踵，有衣着光鲜的商人，有粗犷的佣兵，蒙面的旅人，甚至能看到几个服饰奇特的异族。
林风控着马，在拥挤的人流中缓慢前行。
根据老烟杆的信息，那里是黑蛇组织的一个据点。
“咕噜”
一声轻微的腹鸣从身后传来。
阿雅顿时涨红了脸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。她已经一天多没正经吃过东西了。
林风勒住马，停在一个卖肉饼的摊子前。金黄色的肉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
他买了两个，递给阿雅一个。
“谢谢”
阿雅小声道谢，接过还有些烫手的肉饼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，眼睛微微眯起。
“走吧。”林风再次催动白马。
越往城西走，街道越发狭窄，两旁的建筑也变得低矮破败。路面坑洼不平，积水散发着怪味。
行人的衣着也明显变得褴褛，眼神大多麻木。
气氛与城门口的繁华截然不同，显得压抑沉闷。
终于，在一条堆满垃圾的巷子尽头，林风看到了那个招牌。
一块歪歪斜斜的木板上，用炭笔写着“老瘸子酒馆”几个字。
酒馆门脸破旧，窗户糊着厚厚的油污，里面传出喧闹的划拳声和劣质酒水的味道。
林风将白马拴在门外一根腐朽的木桩上，对阿雅道。
“在这里等我，不要乱走。
阿雅看着那黑洞洞的酒馆门口，有些害怕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林风推开门，一股更浓烈的酸臭酒气和汗味扑面而来。
酒馆内部光线昏暗，只有几盏油灯摇曳。
七八张破桌子旁坐满了人，大多是些面相凶悍、携带兵器的汉子。
他们大声嚷嚷着，玩着骰子，喝着浑浊的麦酒。
林风的进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，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他穿着普通，面容年轻，看起来像个误入此地的生面孔。
一个围着脏围裙、瘸着一条腿的老头，正趴在柜台后打盹，听到门响，懒洋洋地抬起头。
“喝酒？”
林风走到柜台前，没有说话，将老烟杆给的那块刻着蛇纹的木牌放在台面上。
老头浑浊的眼睛瞥了木牌一眼，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。他慢吞吞地直起身，左右看了看，压低声音。
“找谁？”
“独耳。”林风吐出两个字。
老头盯着他看了几秒，然后朝后厨方向努了努嘴。
“后面，地窖。”
林风收起木牌，穿过喧闹的酒馆大堂，掀开一道油腻的门帘，走进后厨。
后厨更加脏乱，一个胖厨子正光着膀子在灶台前忙碌。
看到林风进来，他愣了一下，刚要开口。
林风再次亮出木牌。
胖厨子脸色变了变，默默让开身子，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、通向地下的木门。
林风拉开木门，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涌出。狭窄的石头台阶向下延伸，尽头隐约有光亮。
他迈步走了下去。
地窖比想象中宽敞，点着几盏牛油灯，墙壁上挂着些兽皮和风干的草药。
一个身材精瘦、左边耳朵缺了一半的中年男人，正坐在一张木桌后，就着灯光擦拭一把匕首。
听到脚步声，独耳抬起头。他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，从额头划到嘴角，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恶。
“生面孔？”
独耳的开口道，声音沙哑。
林风将木牌放在桌上。
独耳拿起木牌，仔细看了看，又打量了一下林风。
“老烟杆让你来的？什么事？”
“打听点消息。”
林风拉过一张凳子坐下。
“关于北荒遗族，还有他们找的东西。”
独耳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住了，眼神锐利起来。
“北荒遗族？小子，你打听这个，嫌命长？”
“开个价。”林风语气不变。
独耳盯着他看了半晌，忽然咧开嘴，露出焦黄的牙齿。
“有意思，最近打听他们的人，可不止你一个。”
他放下匕首，身体前倾。
“北荒遗族内部好像出了什么乱子，几个分支最近活动频繁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，或者说找人。”
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林风一眼。
“至于他们找什么传闻跟一个古老的沉睡之眼有关。那地方据说藏着圣殿真正的秘密，不需要钥匙也能进入。”
“可惜只是个传说，没人知道在哪。”独耳靠回椅背。
“不过，最近城里来了几个生面孔，青衣，带着北边口音，像是在找什么人。你进城的时候，没被盯上吧？”
林风想起城门口那几个眼神飘忽的汉子。
“可能。”
独耳嗤笑一声。
“那你可要小心了。那些青衣人，是北荒遗族里比较激进的一支，叫青炎卫，手段狠着呢。”
“吴远那老小子，以前就是给他们跑腿的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。
“看在那块木牌的份上，再免费送你个消息。”
“城主府最近也不太对劲，暗中调派了不少人手，像是在防备什么。”
就在这时，地窖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，夹杂着阿雅的惊呼和一声马匹的嘶鸣！
林风眼神一凛，瞬间起身。
独耳也皱起眉头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林风没有回答，身形一闪，已掠上台阶。
冲出后厨门帘，只见酒馆大堂内一片混乱。
几个穿着青色劲装的汉子，正围着门口的阿雅和白马。为首一人，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，伸手想去摸阿雅的脸。
“小娘子，跟哥哥们去个好地方快活快活？”
阿雅吓得脸色惨白，连连后退，紧紧靠着白马。
白马不安地刨着蹄子，挡在阿雅身前。
酒馆里其他客人大多冷眼旁观，甚至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。
在这里，欺压弱小是常态。
那青衣头目见阿雅躲避，笑容更盛，又向前逼近一步。
“躲什么？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”
话音未落，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他伸出的手腕。
青衣头目一愣，愕然转头，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。
“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