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川在门后反复深呼吸,他用力按住胸口,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敲棺、纸人……
那些怪力乱神开始浮现,难道爷爷就是接触过真正的鬼怪,才不许自己接他的班?
秦川打开手机看了眼电量,估计只能用几分钟;他把亮度调低,尽可能延长使用时间。
现在只能借着微光勉强看清屋里的东西。
微弱的光下,那些本就诡异的物件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感觉。
但是秦川只能暂时待在屋里。
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,大门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封死了,想要出去,就只能设法回到他的房间。
这个时候秦川反而彻底冷静下来,从小他就跟着秦守良和死人打交道。
虽然秦守良从不让他参与,但是耳濡目染之下,秦川的胆子要比一般人大很多。
已经走投无路,害怕也没有用,只能先把有用的东西都拿到手上。
秦川望向金丝楠木的箱子。
秦川在箱子里一通乱翻,有用没用的东西全摆了出来,结果能用得上的只有剪刀。
不管怎样,总比赤手空拳强。
刚把剪刀拿到手上,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,秦川摒息凝神,四处张望,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。
窸窸窣窣。
秦川脑中灵光一闪,他想到了,这是有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。
那个纸人能从门缝下面钻进来!
秦川低头一看,和一双细长的眼眸对上视线。
几乎没有思考,秦川就用力扎下剪刀,然后用力一划,哗啦就把纸人的身子划开大半。
纸人竟然发出了婴儿啼哭似的尖叫,这声音大得出奇,刺得秦川耳朵生疼。
与此同时,秦川还听到了一声“咚”的巨响。
那纸人要从门缝里逃走,秦川无暇细想那巨响是什么。
他要赶紧把这邪门纸人彻底剪烂,可那纸人速度太快,加之贴着地面,剪刀不好发挥,眨眼的功夫,纸人就没影了。
现在就是机会!
秦川猛地拉开房门,这东西看着吓人,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。
趁它逃走,秦川也要回自己房间,从窗户跳出去。
他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手机,才刚刚拉开房门,却僵在了原地。
走廊的尽头,有一道瘦削的背影,堵在了秦川逃跑的必经之路上。
逃走的纸人被他抓住扯碎,吃进嘴里。
明明是吃纸,却发出了吃肉的咀嚼声,纸人的啼哭声越发刺耳,直到被吃干抹净,才停了下来。
手机白光下,秦川看清了那道人影。
他穿着红色寿衣,白发苍苍,腰背挺直。
察觉到手机灯光,他回过头。
半边脸没有皮,露出了血肉,另外半边脸面容肃穆。
他是……
秦川颤声说着:“爷……爷爷?”
他是秦守良。
那声“咚”的巨响,就是秦守良破棺而出的声音。
秦守良望了过来,秦川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呼唤有了反应,可下一刻他就朝秦川猛扑过来。
快,太快了,秦川根本就反应不过来,就被他重新扑进屋里。
巨大的力道抓得秦川肩膀生疼,秦守良深陷的眼睛里只剩下对血肉的渴望,他张大了嘴。
秦川绝不想被自己的爷爷吃掉。
他奋力挣扎,可是剪刀甚至扎不破秦守良的皮肤。
绝望之际,却发现秦守良停下动作,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,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。
秦川仰头看去。
原来是之前他翻箱子的时候,放出来的铜镜,镜子里照着秦守良痛苦的脸。
秦守良猛地把秦川松开,他痛苦地哀嚎起来,却怎么也没有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,好象一移开,他就会彻底失去神智。
秦川起身之后,也看了一眼铜镜。
上面幽幽浮现一行血色字迹。
“缝面”
眼下有两条路。
一是丢下秦守良逃跑,跑得越远越好。
二是照镜子上说的做。
目前来看,镜子确实让秦守良短暂停下攻击,或许照着做真的有一线希望。
可秦川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,也不知道做了之后会发生什么。
再简单不过的选择,秦川没有尤豫,径直走向了箱子。
这是秦川的爷爷,无亲无故,把他捡了回来,把他拉扯长大,当初养的是一条狗,现在都不会弃他而去。
由秦川来做。
他找到了针,找到了线,剪刀就在他的手上。
只缺一样。
秦川看着秦守良没有面皮的半张脸。
没有皮。
秦川记得以前秦守良敛容的时候,都会带着仿制的人皮。
可是现在这里没有皮。
可能是秦守良已经停手多年,也可能是被哪个亲戚偷摸拿走了。
那些纸人?
秦川看了一眼。
不行,差得太多了,如今如此紧要,不能出现差错。
不对。
秦川看向铜镜,镜子里映着他硬朗的脸。
这里有人。
所以这里就有皮。
秦川提起衣领用力咬住,撩起裤腿,刺入剪刀,用力一划!
剧烈的疼痛让秦川冷汗直冒,从牙齿间蹦出哼声,但他趁着还有力气,迅速又划几刀,拈住一角,生生把一张皮扯了下来!
他跟跄着站直身子,走到秦守良面前:“爷爷,我来送你最后一程。”
秦川从来没有得到秦守良的教导,但他会自己偷偷去看。
他闭上眼,记忆在脑海中浮现,睁开眼时,眼波一片宁静。
穿针引线,修剪人皮,贴合秦守良的脸,然后开始缝制。
那些缝尸针寒光凛然,此刻竟能轻而易举地穿过剪刀无法刺伤的皮肤。
腿上很痛。
接连的遭遇让他很是疲惫。
手机只有微弱的光,看得并不清楚。
面前的秦守良身躯颤斗,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长,眼神一片浑浊,让人不由畏惧。
可是秦川的手很稳,没有一丝颤斗。
他严肃、庄重,为了最敬重的人,送上最后一程,不容许有分毫失误。
已经缝好大半,就要结束了……
突然,光线消失了。
秦川低下头。
他的手机终于没电关机了。
屋中一片黑暗。
所以秦守良也看不到铜镜了。
看不到镜子的秦守良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嘶吼声,却蹦出来一句话。
“没办法了……快……跑……”
时隔多年,再次听到秦守良声音的秦川泪流满面,他说:“有办法的。不要动,我都还记得。”
秦川的手依旧稳定,他凭借着记忆的场景,继续操作。
穿针,引线,手指翻飞,象是蝴蝶。
秦守良也在努力抑制,配合着秦川。
秦川的动作越来越快。
快了,快了,只要剪断线头……
可这时,秦川拿着剪刀的手被死死抓住,尖锐的指甲刺进了他的手腕里。
用剪刀已经来不及了。
秦川前倾身子,用牙齿咬断了线头。
片刻寂静,秦川甚至能听到自己打鼓似的心跳声,“咚咚咚”的象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。
生死在此一举。
秦守良再也没有动作,僵硬地挺直着身子,抓住秦川手腕的铁钳般的手也无力地垂落。
虚脱的秦川摔倒在地上,一摸才发现地上全是他的血,小腿火辣辣地疼。
忍住痛抬头去看。
秦守良并没有动静,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涌入铜镜中。
下一刻,铜镜红光大作。
秦川下意识看向铜镜,只来得及看清上面“缝皮术”三个字。
一篇玄奥的文本出现在他脑海中,他闷哼一声,昏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