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复心情之后,疲惫的秦川上了二楼,到自己曾经的房间。
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张床板,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。
他大概是心力交瘁,原本只是想坐坐,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。
他梦见一切还象从前,爷爷还坐在大堂,半是严厉半是期许地看着他,可是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。
秦川起身去灵堂,只看到一口黑棺。
他深吸一口气,终于接受了现实,开始整理屋子。
和秦川想的一样,之前那帮子亲戚来的时候,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,之所以留下来守灵,多半是想着继承遗产的时候,能再把存折里的钱咬下几口。
最后是秦守良的房间,最可能被搜刮的地方却保存得最完好。
因为在外人看来,这是最恐怖的地方。
整个房间都没有窗户,只能靠走廊的光照亮。
现在已经晚了,只剩黄昏的馀光,秦川只能把手机亮度调到最高才能勉强看清。
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屋内。
全是秦守良敛容时所用的工具和收集而来的各种诡异物件,红得象是要滴血的嫁衣,小巧的只有三寸的绣鞋,还有些没有点上眼睛的纸人……
除了嫌自己家不够晦气的人,没有谁会把这些东西往家里搬。
桌上最显眼的地方,摆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箱子。
看上去就值钱的东西,怎么会没有人动?
他打开了箱子。
果然。
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缝尸针,一大一小两把剪刀,颜色暗沉的胭脂,描妆的化妆笔……
秦川愣了一下。
还有一面小巧精致的铜镜。
这里面都是秦守良敛容所用的工具,不知道碰过多少死人,那些亲戚不敢碰,所以才留在了这里。
可是这面镜子是干什么的?
敛容的哪个环节需要镜子?
秦川思索片刻,没有得到答案。
秦守良从来没有亲自教过秦川这些事,他耳濡目染,看过秦守良干活,但从来没见过这面镜子。
思索无果,秦川拿起铜镜,入手冰凉。
镜面上映着秦川的脸,棱角分明,面容硬朗,只是因为一路奔波,显得有些憔瘁。
他摇了摇头,把这些东西珍而重之地收好,回到一楼大堂为秦守良守灵。
一楼以前是秦守良干活的地方,经常用来停尸体,为了方便干活,也为了不被旁人看到说闲话,一楼根本没有开窗户。
现在已经黄昏,老宅的通光本来就差,加之宅子的大门又关着,屋子里一片昏暗,蒙蒙胧胧的,什么东西都笼着一层阴影。
老宅里没通电,照明靠的是油灯,油灯就摆在桌上,估计是那帮亲戚原本守灵要用的。
秦川点亮了油灯,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灵堂上秦守良的画象也明暗不定。
他正对着紧闭的大门坐下。
奔波了一天,到现在也没有吃饭,记得秦小雯说过她会来送饭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。
等待的过程中,秦川看着大门,缓缓皱起眉。
不对。
他回想着今天的情景,最后离开的是秦小雯,那时候门还开着;他回到房间,没想到会睡着,也没来得及关门。
他死死盯着大门。
这是谁关的?
这是什么时候关的?
秦川起身想要开门,然而大门纹丝不动。
是那些个亲戚,觉得两万不够,所以把他封在屋子里,想要更多钱?
穷山恶水,按照他们的习性,倒真做得出这种事。
秦川准备给秦小雯打个电话,打算找她了解情况。
在一连串的忙音之后,只听到“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”,他挂断电话,看了眼时间,刚好晚上六点。
他收起手机,屋里没通电,电量还是省着点用。
秦川怎么说也在这里住过十多年,当初的信号都没有这么差,更何况是现在。
他打算先从窗户往外看看,实在不行就直接从窗户往下爬,要是真用了围屋这么过分的手段,他以后肯定要还给这帮子好亲戚一个大惊喜。
秦川拿起油灯去自己的房间,刚拉开窗帘,就看到一道细长的人影贴在上面,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屋子。
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就是一拳挥过去,好在及时看清楚停下手。
窗外边贴着的是一个纸人。
和秦守良屋里收藏的那些纸人制式相同,可是却点上了眼睛。
那双眼睛极为逼真,细长,看着格外诡异。
秦川记得秦守良说过,纸人决不能点眼睛,否则容易招来脏东西。
他打算把这东西烧掉,可纸人已经把窗户封住,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特殊材质,竟然这么有轫性。
粗略扫视之下,发觉纸人的眼睛好象动了一下,可是再仔细一看,又好象没有变化。
只是纸人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,几乎咧开到耳边。
秦川从缝隙看了眼外边,天已经黑了,但是能看到附近没有人影,也不知道这个纸人是谁粘贴来的,专门爬到二楼只为了贴一个纸人,也未免太过莫明其妙。
反正总归是要出去看看情况的,开不了窗也简单,直接把窗户砸开就行了。
随便扫视一下,那帮亲戚把家里搬得真是干净,连能砸窗的东西都没有。
秦川吸了一口气,猛地旋身一脚,直接把窗户踹烂。
刺耳的破碎声响起,那个纸人晃晃悠悠飘不见了。
秦川正打算把破洞踢得更大些,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声响。
他挑起眉,侧耳听了一会儿。
“笃……”
“笃……”
“笃……”
那是不急不缓的敲门声。
怎么,是听到破窗的动静,所以装模作样来找自己谈判的?
他们果然一直在旁边等着。
秦川心底升起幽幽恶意。
他的性格随秦守良,爱憎分明,有恩必报,有怨必偿,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,那就怨不得他报复回去。
秦川提着灯下了楼,很快房间里没了光亮。
在窗外,慢慢探出一只手,紧接着,是个鬼鬼祟祟的脑袋,顺着破洞探头进来,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屋内——
那个纸人又去而复返。
秦川已经到了一楼大堂,“笃、笃、笃”的敲门声也更加清淅。
他到大门前问:“是谁?”
没有回答。
秦川皱着眉推了推门,还是纹丝不动。
那敲门声也一刻未停。
秦川靠近大门听了一会儿,慢慢皱起眉。
不对,声音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。
那哪里还能有敲门声呢?
也不对,能敲的不只是门。
秦川缓缓回过头,举起了油灯。
灯火照亮了黑棺。
“笃、笃、笃……”
原来敲的是棺材。
一瞬间秦川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,如果是旁人他早拔腿就跑——但是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他爷爷。
秦川硬是克服恐惧停在原地。
他也看过假死之后被误封入棺的传闻,爷爷……说不定还活着?
这么想着,秦川心中狂喜胜过惊慌,忙问道:“爷爷,是你在里面吗,你还活着吗?”
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内回荡,但是没有得到回答,只有单调重复的敲棺声。
秦川面色沉了下去。
不可能是爷爷,或者说……不可能是活人。
但凡是个人,这种情况下想要求生,听到有人说话不可能还无动于衷。
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秦川拔腿就跑。
不管怎样,先出去之后,再想办法弄清楚情况。
他沿着楼梯发走狂奔,径直冲进了房间,却看到一道瘦长的人影趴在窗子上,细长的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他。
是那个纸人。
下一刻秦川直接把油灯打碎砸了出去,纸人轻飘飘地躲开,屋内彻底陷入黑暗。
秦川趁着这个空档摸黑后退,凭着记忆去了另一个房间,然后猛地把门关上。
这是秦守良的房间。